宽容

我看到了那么多的不幸，那么多被污染的河流，那么多被夷为平地的房屋，那么多死去却来不及闭上眼的人，那么多被埋进泥土的真相，那么多光怪陆离的城市，那么多承受着上辈留下来的苦难的农民，那么多的图片、影像和口述者的声音，胸中的块垒让我无力。

我们这个国家真的有多少变化吗？从焚书坑儒到文化大革命再到防火墙的信息封锁，从文字狱到谭作人再到刘晓波，从被压迫了两千多年没有自己土地的农民到现在连自己的房子也保护不了的“钉子户”，从古代上京拦道申冤的百姓到现在上访被遣返的访民，从卖炭翁遭遇官吏到小商贩遭遇城管，从东厂西厂锦衣卫到便衣国宝网络警察，从封建专制到人民民主专政，从一朝一君到一国一党，这样的历史真的有多少变化吗？看看当下的现实，这个国家让我觉得无力。

崔健有一首歌叫《宽容》，以前听，一直把它当作爱情歌曲来听。没想到今天听到，突然发现这首歌与我的心境是那么契合。

我的两眼睁开却充满委屈
看着你的样子我心中更感到压抑
我想唱一首歌宽容这儿的一切
可是我的嗓子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我不再爱你，我也没有恨你
虽然你还是你
我没有力气，我也没有必要
一定要反对你

我去你妈的，我就去你妈的
我背后骂着你
我们看谁能够，看谁能够
一直坚持到底

歌词唱的是说不出的压抑和无力，万念俱灰、只待放弃。可是到最后崔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唱道“我们看谁能够坚持到底”，似乎是触底反弹，爆发出了要和对方死磕到底的力量（无能的力量？）。可是我的无力感是如此之强，所有有关这个国家的历史和现状让我看不到一个头。在我以为互联网正在让这个国家的专制变得越来越虚弱的时候，中国开始了网络的闭关锁国，从明清的海禁，到现在的网禁，为什么中国的历史总是在自我重复？

中国，草泥马。我们看谁能够一直坚持到底，我们看是你的墙头硬，还是凿墙的锤头硬。

“一块红布的歌词好像从字面上看是一个爱情歌曲。我发现我周围很多的年轻人，我很多的朋友，他们愿意把自己的眼睛挡住。他们觉得这样让自己舒服。因为你看到了太多真实的东西，你不能自己骗你自己。很多的文化也是这样。你真正地看到了那些东西，你会觉得自己太弱，或者自己的生活太复杂，不是很纯洁，他们觉得挡上了一点好。越是看不见就越是幸福。这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文化、是政治的；还有一个是爱情的。所以这首歌不应该说是完全的政治的歌曲。好像是这样的感觉，本身也有这样的感觉。我听很多朋友这么说，很多记者也这么问，‘艺术是不是就是政治？’一般这个时候我会这么说，艺术是有政治的责任，但是没有政治的目的。”

   ——Rock in Berlin "THE CHINESE AVANT-GARDE"，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