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28日星期六

12. Machobane的规模农业学院

人们都围到了我身边,整个村子都在议论Machobane。终于是时候建一个我的学校了。我是在1957年开始筹建学院的,钱都来自我出书的版税和卖牛的所得。

卓别林给了我一些好建议。他说,必须要确保一点,你的哲学不能是冒进。一定要循序渐进。他说,如果你用劲太狠的话,就会过于张扬。其他人就会过来排挤你,制造事端。如果真有这样的麻烦,你不要针锋相对。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谈。那样的话,人们就会给予你更多的权力。
Mantas’s Tlala学院的校训是:先育人,人后育地。在驻派专员的鼓励下,我招收了第一批12名学员。专员先生将他们称之为我的12个门徒。他希望我能在划地之外的区域做我的农业试验,看看是否有效。我开始教学员们如何轮种、间种作物。我教导他们种第一拨作物时,应该种上果苗,例如桃子、苹果和葡萄。在果苗旁边也应种上其他树苗,为的是保护土壤,但要保证给果苗留出足够生长的空间。

接着我开始造房子。我造学院的主楼时,来了一个南斯拉夫的志愿者。那个人好像是叫克拉维尼斯基(Kraviniski)来着。他那会儿穿着一条皮背心和一件短裤。之后我又开始造办公的教室。Maqutu现在是一名法官,他当时也在帮我的志愿者之列。志愿者里还有一个人,现在在津巴布韦做法官,当时过来帮我造了后面的一幢房子。那12个学员中有一个人的儿子是建筑师,叫Mokuoane,也过来帮我忙。

造招待所的时候,我的祖母来了,他是我Machobane祖父最年轻的一个妻子,从比勒陀利亚来。我当时纳闷她怎么知道我在忙着造房子。她选了房子外面的一块基石,说它是神的福祉。
之后我开始造学生宿舍,以及供学生学习打印和管理之用的办公室。我还为那些年幼的孩子开办了一个学校,不过当地人普遍持这样一种想法,小孩子上学根本就是浪费时间。那时候,女学生也开始帮我造房子,为此我特地给她们买来了裤子,因为男孩子一刻不停地往她们裙子下面偷看。其实女孩子的数量比男孩子要多。唯一叫人心痛的是,她们是顶着妓女的恶名被带到我这里的。

我要求酋长允许我在学院下面再造一所学校。我用围栏把地方围起来后,村子有人牵着牛来喂草。我出去赶他们,告诉他们说,这块地是用来为年轻人开创生活的。他们硬是不听。我回到屋里拿出了我的枪。他们丢下牲口,跑得一个不剩,我把牲口给赶了回去。那件事发生之后,他们怒不可遏,威胁要把我杀了。我告诉他们尽管上,结果吃了不少苦头,因为我也没有轻易地让他们一走了之。

由于我开了一个杂货店,因此有一个阶段人们谴责我在做买卖。我争辩说,那个店是我用来教学生的。我对他们说,学生不单单需要学习农业知识,任何能让他们糊口的本事,我都要教。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地种的。

之后不久,我的店就被抢劫了。有人闯进店里,拿走了货物,带到了森林里,其中一些被偷的就是我在森林里找到的。我对酋长说,如果我们去搜那些人把他们逮起来,那就得审理,这样他们就会发现被抓完全是因为我。还是任他们去吧。总有一天他们会来我这里承认所做的事情。不过我还是决定把店关了,因为根本就没有利润。人们没钱买东西,都想赊账。办商业货运,也遭遇了同样的下场。所以最后我就把精力全放在农业耕种上面了。


摘自Machobane学院手册,1963:

驴子

1946年,Machobane夫人用她的皇后牌炉子换来了一头驴子,这头驴子真是物超所值,Machobane一家都把它视为家庭的一员。买这头驴子的原因有以下几个:一,Machobane先生没有马;二,Machobane夫人需要一头家畜来做家务。他们给这头牲畜取了个名字叫Chalback Reg-Op,姓是“挺直”的意思,名的意思则是“勤奋的动物”。

Machobane先生是莱里贝地区第二个骑驴的人。人们看到后都感到十分有趣,因为在他们看来,一个受过教育的人是不会骑驴的。因此他们都认为Machobane已经神志不清了,既分不出事物的价值,也丧失了对文明的感知。Machobane先生用这头驴子来运面包、杂货等,从他的商店运到顾客那里;同时,他也用这头驴子来满足乘坐之需。Machobane先生种植花园的时候也用到它。它是头勤奋的驴子。

村子里的人都非常喜欢这头驴子。他们喜欢它的性格和嗷嗷的叫声。清晨和午饭两个时间,驴子都会嗷嗷地叫唤,活力四射。Machobane一家给这头驴喂得好,并且训练它不去吃他们种的庄稼。

Machobane实验他们的Mantsa-Tlala农耕系统时,Chalback Reg-Op是他们能够初尝胜果的利器。每个寡妇都有一头驴子:Machobane一家为Chalback Reg-Op做了一架单把的耕犁,让它拉着在间种作物之间狭窄的空间里耕地,此时此刻Machobane夫人会把着犁车,而她的小儿子乔治则会牵着驴子在前面走。

寡妇们有了主意,她们也仿照Machobane的方法来种粮。由此在创建Mantsa-Tlala学院的想法问世前,就诞生了Mantsa-Tlala运动。所有这一切都要归功于Chalback Reg-Op。

在极端贫穷的年代,Chalback Reg-Op是Machobane一家仅有的一犁耕牛、一匹骑马、Machobane夫人的家务帮手、全家的负重牲口,而且Chalback Reg-Op耕种出来的作物还为Machobane一家带来了收入,他们用这笔钱买了仅有的一头奶牛,从而得以维持生计。

Chalback老了,Machobane先生和夫人争论要不要把它卖了。最终他俩认为如果把Chalback卖了,任由它被屠宰,那么Chalback会将他俩看成是忘恩负义之人。因此看到Chalback老有所终,是Machobane先生和夫人心头的一桩大事。

Chalback变老之后,就再也记不得那些规矩了,无所顾忌地吃起了种在地里的庄稼。它变得很虚弱,吃玉米都消化不了。1961年,Machobane一家就不再用它来干农活了。1962年,它成了很多人同情、可怜的对象。

孩子们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Chalback怎么样了,他们觉得这是他们的责任。晚上,他们要做的第一件家务就是看看Chalback在哪儿。所有的学生都很同情它。如果见不到驴子,他们就会觉得很孤单。

它变得越来越虚弱,一坐下就站不起来,必须得有人帮它一把。乔治和其他学生自愿每隔4个小时就去叫醒它,喂它吃东西和水。

终于它再也叫不出声了。乔治晚上的时候出去看它。它还是默不作声,死的时候都没有挣扎一下,正午死的——享年24岁。

11.说服政府

有一天我正忙着修一个水坝,来了一个老人,80岁左右,骑着一匹马。我记得他的名字,叫Mkokoto。我问他怎么做才能让农业部的人接受我的耕种方案,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准备教人们如何间种作物。老人指了指地上一种叫intutwana的爬虫说,你看见这些虫子没有?如果它们叫唤或是朝着你嘶鸣,你就会伸脚踩死它们。比作那些当官的或是政府,你就是像是这些小虫。你是第一个做这类事情的人。不要到地区长官那里,他会把你碾个稀巴烂的。他管得太近了,而且你会把他的妒忌心给钓出来。但是如果你是去巴苏陀兰 的最高行政官那儿,他会叫人来听这只小虫的唱。

于是我在家打理了一下去见当时的驻派专员,卓别林先生。星期天我到了马塞卢 。第二天早上我直接去了他的办公室。那是个石头建成的房子——现在还在,每次我去马塞卢都会去看一眼。为了见到他,我等了4天。那里的人问我,你想做什么?我说,我想见驻派专员。他们瞅了瞅我的脚,我的鞋子用线缝着,裤子上都是补丁。他们说,这个啊,你可以把你要跟专员先生说的话告诉我们。我说,不成,我想亲口告诉他。

第5天,驻派专员说,那人在这儿做什么,他一直坐在那儿朝我的窗户望。旁边的人说,哦,那个人啊,他想见你。于是他说,尽管把他带进来。有人推着我进了门,说,他就是Machobane。专员先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幸会,Machobane先生。我说,幸会,长官。我们握了握手,他给了我一把椅子坐。

他听了我提供的方案后说,但我不是管农业的长官啊。于是他打电话给了一个叫Bowmaker的人,在电话里说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我引荐到了那位先生的办公室,他是农业部的头头。Bowmaker先生想知道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我把我的耕种系统说给了他听。他对我并不待见,反而转过来问我是在哪儿学的农业知识。我告诉他我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我学的知识来自于土壤,他听了立刻有些坐不住了。

谈话快结束的时候,他问我,你知不知道一个叫Tumahole酋长的人?我说,我听说过这个人,但从来没见过。人们都知道此人是个成功的农民,一年能种100袋玉米。我跟Bowmaker说,我对一袋接着一袋种玉米不敢兴趣,因为我的目的是要让人们能够吃上自己种的粮食。我告诉他我管玉米叫做mohlants’a,然后接着解释说,我把玉米看作是一种能让人脑子坏掉的东西。他说我简直满口混话,并说我是个厚脸皮的小年轻。于是他把我赶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回到了驻派专员那里。我告诉他我受到的待遇,他打电话给了Bowmaker。随后建议我回家。他说,我会来你家。但是首先你要到莱里贝(Leribe)的地方委员(District Commissioner)那里,告诉他我要他去一趟你那个地方,亲眼看一下,这样的话我下礼拜去他办公室的时候,就可以和他一同来看你了。

我把驻派专员的话传达给了地方委员,他不相信我说的,但还是说会过来一趟。来到我那里的时候,他站在远处,不敢相信从他眼前冒出来的小麦和蔬菜。

之前我就给当地的酋长,Letsie Qabeng Mots’oene写了封信,请他来出席会议,但是他派人来给我捎了口信,问我是哪号人物给他下指令?我跟信使说,你要告诉酋长我叫Machobane,是莱索托的农业技术主任。结果酋长听了肺都气炸了。

专员先生还没到,我就在地方委员的办公室等他了。我乘在专员先生的车里,在5英里长的路上驶着,车子开过我和我的牛造出来的石头桥,穿过流往Levi’s Nek的河,经过复临安息日会传教站,一直开到了那条柏油路。路上他给我喝白兰地,但是我解释说我不沾酒精,于是他给我饮料喝。

最后终于到了我种的地里,专员先生感叹说他在这个国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观。那时已经有土豆从一片野草丛里长了出来。他接着问我,下一步会是什么?我说,人们正准备除杂草,好让下一拨作物有呼吸的空气,我想要你在除草之前再来一趟。

之后不久,驻派专员就派了一支农业小组过来。一共14个人,4个莱索托人,10个从伦敦来的专家。我们是在离我地不远的一棵树下见的面。我跟他们解释说,坏的农耕系统给这个国家带来了恶果,让她吃尽了苦难,因此我要另找一种弥补它的方案。Bowmaker先生,就是那位农业部主任,听后显得很不自然,他议论说,首先佃农制在这个国家永远都不可能成功,其次,他又说,你用牛和驴子耕种的方法放到哪一个国家都没有成功过,再次,你的方案会导致土壤腐蚀。
于是我说,只有这个方案才能让我们活下来。我告诉他们说,你们的方法不管用,因为那就像是给地里的虫子安上了工具,但要是虫子能够用自己的工具,那就能发挥它们的作用。回应他们的土壤腐蚀之说,我解释道,起因恰恰是他们使用拖拉机的耕作法,大块的土壤被翻了起来,雨水一来就冲走。我还解释了筑等高堤是如何引发洪水并导致水沟形成的。

另一个人,范恩博士问了我各种问题。他想知道我是在哪儿受的教育。我看了看他,说,你为什么要说教育?你是不是认为我能种出你眼前看到的这些玉米和大豆,凭的是运气?科学的来说,你自己受的教育又是在哪儿?范恩说,我在南非金山大学毕的业,我在那里拿的硕士,然后又去伦敦念了博士。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上的是那所学校。我跟他说,你做的研究是在瓶瓶罐罐里,实验室里,你们把大豆放到里面,观察它们的生长。我的大豆直接放在这地里,所以我知道怎么种,知道它们怎么发芽,知道它们从土壤里长出来经过的各个阶段。这里,这片土地就是我受教育的地方。

我的这番解释让他们大吃一惊。然后他们开始拍照,互相嘀咕Machobane长、Machobane短的。第二天他们告诉我Bowmaker先生病了,得了中风。他们把他送到了布隆方丹 (Bloemfontein),康复之后他又一次患了严重的中风,死了。

那个马背上的老人把我比作地里的一只虫子,他是对的,因为这只虫子鸣叫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为之颤动。那些权高位重的人听了更是震惊,他们看到一个无名无势的人竟做出了这样一番成就。

10.教书的憧憬

经过十二年的实地研究,我做好了教书的准备。我开了个会把这想法告诉了每一个人。我请来了大酋长Letsie Mots’oene。Masupha酋长来自他自己的部族。我请来了附近村子所有的酋长,教堂的牧师也来了,其中就有来自复临安息日会(Adventist Church)的巴克利(Barclay)牧师。虽然莱索托福音教会的牧师没有来,但是他们的福音传教士来了。天主教会也派了人来,但是我忘了他的名字。

巴克利牧师指挥我们唱了《Nkosi Sikelel’iAfrika》。我请求他给我们做一个祷告,于是他做了祷告。我对他们说,人类总是挨饿,我们需要团结。我时刻都会帮助你们,如果你们允许我教这里的人,我愿意做你们的奴仆。除了想得到你们教书的准许,我别无它求。

为我圈划过土地的本村酋长Ledilingoane做了个演讲。他说,先生们女士们,我非常高兴你们都在这儿。该由我来向你们介绍这个人了。根据他的请求我给他划了块地,让他来开垦也是为了我们的福祗。他不会用棍子指挥你们,他用的是粮食。他还是个年轻的娃娃,但是O na le supha-nachural phawa(他有超自然的神力)。能理解他的人不多,但不管怎样,尽管放手让他做。我们可不能要求他像一个小男孩那样说话。

人们问,他说的“O na le supha-nachural phawa”是什么意思?巴克利牧师说,那个意思是说他有一个神圣的灵魂。他接着解释刚才跟他们对话的不是我的凡胎肉身,而是上天注入我体内的神力。这番解释在底下传了开去,整个人群都在窃窃私语。

该轮到我说话了,我说,我为我的人民哭泣,他们要吃饭。男人们因为饥饿都跑到了南非找工作。这里已经没有男人了――我看见这个地方都是女人,因为她们的丈夫都去了约翰内斯堡讨生活。我又说,这里的女人都只身独居,她们被称作妓女。我可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这个地球上没有妓女,只有饥饿。

我说,凡是人们能干的活,我就要在这儿开办这些工作的技能培训。只要你是个大活人,无论你是失明还是身有残疾,哪怕是年迈的老人都没关系。我不会介绍任何国外的东西。我要培训的不仅仅是农业方面的,还有机动运输工具的使用,包括如何开出租车和公交车。我们要培训怎样用石头和砖块造房子,怎样干木匠活。我们还要教怎样做生意,从最基础的如何做一个蛋糕到如何开一个蛋糕店。我还会开一家商店来进行职业培训,从经营咖啡店到大超市。但你们千万不要为执照或是为这为那让我替你们付钱,我可没有钱。

我不会向你们收学费。我出的书在莫瑞加印刷,所以我有版税。要是缺钱我会把我的牛卖掉。我会对每样东西做调查。尽管我不赞成使用拖拉机,我还是会使用它,因为这样人们才会了解拖拉机是如何并且为什么影响农田收成的。我会找出耕牛、马、驴子这些东西为什么行不通的原因。所有这些都需要我通过调查才能得出证明。

我会叫巫医来,他们必须接受培训。他们必须过来把药材弄清楚,并获得药学的资格证好给人们治病。他们必须成为我的兄弟、我的姐妹。我会全身心地为这片土地上的教会服务。我现在恳请每个人都尊敬教会、酋长和政府。我来这儿不是来蛊惑你们,让你们抛弃自己的信仰的。我只想我们能够成为一家。

这番演讲之后,我们又唱了一首歌。我说,相信我的话吧,就请相信这么一次,不要因为我个子矮小长相丑陋而怀疑我。他们都笑了。我又接着说,这就是我的天性,像一只鸟,一头野兽,一只昆虫。就是狒狒也有它们的天性。过去我在山里和狒狒住一起,它们就像是另外一个部族的人。我们不能杀它们,我们要让它们活着。每一个人,每一只鸟,每一头动物――他们都得活着。

然后有人问,难道你让狮子和胡狼也生活在这儿吗?我说,那当然,只是我们要弄清楚它们攻击我们的原因。我又说,在南非,白人们弄了个叫做博物馆的东西,在那儿他们饲养各种各样的动物,连蛇也在里面。不要杀蛇,把它们引诱开就行了。他们问我怎么个引诱法。我回答说,这很简单,我在南非长大,那里的大蛇会给奶牛挤奶。这些动物跟人不一样,我从来就不相信对待活物的方式是让它们灭绝。

然后我又回到了农业的话题上。划给我的那片地过去是个很大的村庄。我对他们说,在这里人们生活、死去,然后又被埋葬,所以我敬重这块土地。那些把根扎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我们的先辈。

我告诉他们说,刚来这儿的时候我还睡在那边的山里,山里有个声音对我说我不该为钱劳神分心,因为我本身就值上百万英镑。现在我有勇气说,一个人只有相信自己才真正具备了财富。
我告诉他们每一件事我都会亲自去做。我还会根据他们的需要造房子、建大坝、修路。我对他们说,如果到头来我失败了,我愿意接受审判甚至砍头。听到这句话大家都笑了。接着我又说,你们看,今天我叫来了大酋长,各村的酋长,各地的牧师,总之每个人都来了。失败就是失败。如果我有辱自己的使命,死去比失败更让我好受。但是现在我请求上帝保佑我完成这一使命,因为我相信我能做到。

集会解散的时候,人们成群结队地来到我跟前对我说我应该带上他们的小孩。但是我说,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人们于是开始抱怨道,我们的孩子都是妓女,她们什么活也不干。我说,不要把人叫作妓女,在我的信念中没有妓女这个词。卖淫都是因为饥饿的缘故。她们使用自己的身体,并不等于卖身,只是暂时租了出去。她们不是出卖肉体,而是出租自己的身体然后获得生活的来源。

然后他们说,反正我们要把孩子交给你。结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

那个时候我还做了一个梦。梦境里我去了一个叫Ha Khetsi的地方,日落之后就回来了。在步行回家的路上,一个巨大的湖泊出现在我面前。当我逐渐靠近它时,一片芦苇自左而右慢慢伸展开来。一个声音对我说,去,到芦苇丛里。等我走近时,我碰到了Letsie Qabeng酋长。他说,Machobane,即便是我也不被允许走进那里,你是第一个被允许穿过芦苇地的人。他一说完这句话,我的腋窝就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在被托举起来的时候,我大叫起来,但那个声音说,安静。我被托着飘到了湖面上,湖里有像是河马一样的巨兽。那个声音说,不要哭,看着它们。那个一直托着我的东西慢慢地把我放了下来。我的双脚一踩到水面,那些动物就消失了。在我触摸水面的时候,又有一个声音对我说,如果你看见一只狮子,就走过去,但不要攻击它,因为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它眼里。它能看透你的心理,因此你必须保持平和。那个一直托着我的东西说,你会碰到各种难题。永远不要退缩,永远不要逃避,你要顺迎这些难题,继续自己的事业。只要你顺应地接受,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你。

9.在Nqechane做农业调 查

1944年初,我和妻子、孩子离开莫瑞加来到Nqechane。父亲帮了我的忙。我知道他会鼓励我,支持我的决定。他开始着手为我造一间屋子,好让我住下来。

我告诉父亲说,我再也不会给人家当雇工了。他问我打算靠什么生活。我说,种田。于是他给了我一块地。但是我明白在父亲的地里干活迟早会和我大哥闹矛盾。我要求父亲准许我有一块自己的地。他同意了,并把我带到了当地的酋长那里。

我跟酋长说,我正在想办法来填饱人们的肚子,受众是那些没力气干活的人、瞎子、守寡的人、得病的人和残疾人。酋长问道,我们的政府和教会已经在做这些事情了,你凭什么说你有克服饥饿的法子。我说,他们做事情的方法不对,我想自己来干。他问我是否已经有了解救人们的方法。我说,还没有,但是我想先做个调查。

我跟他说,学校里学的课程永远都没法让我们解决生计。他要我给他举个例子。我说,历史课——范•德斯特尔(Van Der Stel)、哥伦布,你靠这个能有饭吃啊。学习欧洲和中国的地理知识也没什么大用。他问道,那些受过教育的人呢?我说,那些人是再好不过的奴隶。我告诉他那个时候的信是怎么写的。他们申请职位的时候,会写,尊敬的先生,我祈求您能给我一个空职的岗位。信的最后他们会写,您的顺仆。我说,每一个受过教育的人都是这副样子,根本就不能自己解决生计,他受了教育,到头来只是去寻个工作。酋长听了大笑,说,这小孩真有两下子。
酋长问我父亲,你想让我在哪里给你儿子圈块地?我父亲朝远处指了指说,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酋长把指令传给了Leketekete,他的守卫,告诉了他土地的大小。酋长跟守卫强调说在他丈量的时候,已经存在的那些路不要去碰。Leketekete照酋长的吩咐行事,用石头做了标记,因为酋长坚持标记的线一定要直。

地差不多快划完的时候,人们围了过来跟酋长说,你为什么把我们村的地给这个小孩?酋长说,我不回答你们的问题,他的行动会给你们答案的。人们说,但你是负责的啊。他说,我是负责的,你们尽管等,看看他会在这块地上做些什么。

刚开始为了生计,我给不同的人耕地、做佃户(sharecropping)。我有3犁牛,每一犁各有6头。我和我的两个儿子,Lehlohonolo和乔治(George)一起干活, 总共三个人。我常常耕地耕到4点,然后解了犁套,好让两个小孩回家。然后晚上大概10点的时候,我会把牛牵到地里,一直耕到早上4点。当时我耕的地大概有50块。

玉米结Lehoetla的时候,也就是玉米粒新鲜又饱满可以烤的时候,我看到了成堆成堆的玉米秆。人们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这些地是归他们的,而且既然有这么多的玉米,他们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挨饿。可他们既不帮我耕地,也不帮我播种或是松土。只有在收获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地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向我要一半的收成。可其实一直以来他们就在吃我的玉米。对我来说,那等于已经领走了他们的那一份。另外我还要支付开销。付钱给那些帮我干活的人就差不多花光了我所有的钱。于是我把每一犁的牛减少到两头,这样我就能单干了。佃农制(sharecropping)是没法实行了。我当时很穷,自己的小孩又上不起学。所以过了几年我就不再做佃农了。

这么一来,我就是给自己种地了。我开始在一块地上种玉米和高粱,一畦单独种玉米,一畦单独种高粱。之后我想到了那些社会最底层的普通人,他们只有一小块地,一公顷大小。我想开发一套办法(system)来帮助这些人。

我跟长辈们聊天,问他们莱索托人过去是怎么生活的。他们说,过去我们在一块地上种一季的南瓜、玉米和大豆,这样我们的孩子可以吃到各种不同的菜。我的父母过去在所有的地里都种上大豆,还到处推广。冬天来临的时候,他们就吃豆子,直到吃完为止,然后再种。我就琢磨,采取轮种的方法,可以让人们一年四季都能从地里吃上新鲜的谷物。

我周围的人只对玉米有兴趣。我过去常把玉米叫做mohlants’a,意思就是一个人一个劲光吃玉米的话,嘴巴就要开裂、见红。这是营养不良的信号,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头部不适,这也是为什么我把玉米称作是一种会让人脑子坏掉的农作物。我告诉人们吃玉米应该搭配大豆、豌豆、南瓜以及各种凡是他们能买得起的蔬菜。

同时我还考虑了拖拉机的使用。当时政府用大型拖拉机开垦荒地。他们会在种植前开荒,但是山坡上的那几片大的荒地,雨水一来就会把土壤冲到水沟里。只有地势平的荒地拖拉机才管用。我说,拖拉机起不了作用,这个国家山势起伏,我必须得另想个法子。那时政府引进了等高堤(contour banks),以此来推广水土保持(soil conservation)的理念。我发现水沟的形成,这些等高堤难逃其责,因为洪水一来就把它们冲毁,然后堆积成了水沟。事实上我当时就推倒了几个这样的堤坝。

农业部的官员开始抱怨起我来。他们派人责问我究竟是在干什么,因为又有一个等高堤被我弄掉了。他们接到举报说这里有个疯子,把政府做的一套东西都给推翻了。他们派来一个人问我,你在做什么?我刚解释,他又问,谁给你权利这么做的?我回答道,如果你们做错了,我就有权利纠正。他说,你是在哪里受的教育?我说,就在这里,这块地上受的教育。他威胁要把我带到法庭上,甚至是杀我。我说,你可以把我带到法庭上,但你不能杀我。

我又继续我的调查。我不想把作物种得太密,因为这样做会产生很多的热量,这些热量会杀死作物,到头来的结果跟旱灾无异。所以我决定给作物拓出些空间,好让它们呼吸。我拿来一把铁锹测量行与行之间的距离。我发现一把铁锹的长度还是太短了,得增加间距,以好容纳各种种类的作物。最后我采用的间距是铁锹的两倍长度。

我还考虑着要把大豆和其它作物种在同一行里。当时我又一次想到了南瓜。我要考虑的是南瓜伸展枝叶时通常所需要的空间。种玉米和大豆也是同样的方法,这样它们就给土壤带来了增益,因为对土壤来说,任何作物都有它自身的肥育价值。

我一直想要种土豆,因为在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土豆就已经种在地里了,在没被翻垦过的土地里它们也能长很长时间,能有四、五年之久。过去我们常常会挖土豆烤着吃。我说服自己种土豆不会有问题,于是就动手种了。我必须要考虑的问题是土豆挖出土之后(earth up)所需要的空间。土豆很能吸热,这些热量能在土壤里储存很长时间。我跟它们打交道很长时间了,所以我知道。土豆挖出土后,过7到10天之后再把其它作物种到土壤里。

我不停地尝试各种组合,试了好多年才把调查做完。我明白了何时种什么,这样就不会遗漏一寸可耕种的土地。一月我把土豆挖出土,然后在这个月里种上玉米、高粱和大豆。三、四月的时候就可以收获大豆了。然后我在种大豆的地方种小麦。小麦可以在十一、十二月的时候收割。于此同时我还要考虑在冬季,也就是六、七月 的时候收割玉米,之后再种上南瓜和西瓜。十一、十二月的时候小麦可以收割了,而土豆则继续长在土里。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种植。这就是最初的“Machobane耕作系统”(Farming System)。

我想找到一种能给作物增肥的东西,那样就不用从外面购买肥料了。我发现自己待的那个地方,需要的东西其实是应有尽有啊。那里有许多的土灰,因为过去那里造着房子。那里过去还圈养着牛羊等牲口,这样我就有了牛羊粪。我发现那些土灰和牛羊粪混在一起,效果很好。事实上我还发现,如果这两样东西没了其中的一种,那么剩下的一种也就做不成肥料了。

那里不仅有土灰和遗迹,还有坟墓。这样另一个问题就来了,周围的人会借此要求我搬走。但是我说,我不搬,坟墓里葬着的是我的母亲和姐姐——我不会毁了它们,我会原封不动地让它们留在那里。我解释道,村子里到处都能看见坟墓。如果你们路过一个,请致上你们的敬意,因为那里葬着的可能就是你的父亲或者母亲。酋长同意了我的说法,人们也就不好找我麻烦了。

一天晚上我醒了过来。我来到我的地里,站在那儿。我问自己,我来这里是干嘛来了啊?我辞了工作。我眼前是一个山峦起伏的国家,这里一座,那里还有一座,北边,南边,到处都是山,远处还有一个我不知道的世界。我不属于哪个专门的政治教会——我过去常说教会是些个政治机构,那是因为它们会以某个特别的理由招募信徒。我到这里是为了一样东西而来的——肚子。我对自己说,肚子不认识什么上帝,因为一个人饿的时候,他会去杀人,他才不会去想上帝造就出来的人应该靠自己的汗水吃饭。我说,我没有钱来教这些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在那一刻,我产生了幻境,我听见一个声音对我说,你可是值上千、上百万镑的钱啊,不要担心钱,有一天你会有钱的。

那个时候我只用两头牛耕地,它们一个叫Bantam,一个叫Skiman。这两头牛先是耕地,然后拉着犁耙来回松土,接着再种作物。酋长又给我划了一块地,我用我的两头牛,又是挖土豆又是收玉米,这两样是间种的。再是收割大豆。我终于能看到钱了。

我发现用这些牲口来间作,对我来说不怎么费力,但是对一个女的来说却是太累了。于是我改变了主意,将那两头牛只留作重活用。我开始试着用马,但最后还是选择了驴子。我的妻子能架得住一头驴子,而且年龄大的妇女也可以给她搭个手。驴子为我们干这样那样的农活,一直到死。我开始养猪,因为我们的孩子需要吃猪肉、鸡肉和鸭肉。我还试着养兔子。人们喜欢吃兔子肉。但是兔子太需要人工照料了。我后来不养了,因为我发现大多数人应付不来。我还试着养过瑞士山羊。它们产奶很多,但是太能毁东西了。它们能毁树木。跑进屋子里,还把我的家具毁了个精光。

酋长还允许我修路。有时候我修的路不得不穿过一块地,于是就有人说,你是在糟蹋我们的地啊。我说,你们干嘛来耽误我,我造这条路为的是每一个人。他们说,酋长可并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我说,那不是我的事情。有时我还不得不拿出我那把老枪来说服他们。但我从来没有开过枪。我知道一旦开枪,他们会围成群来攻击我。

Lehlohonolo Machobane,JJ Machobane的长子:

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觉得父亲是个绅士,极度聪明。身体上,他能够胜任父亲一职。当他耕地或是筑路的时候,我就是那个跑到耕牛前面牵犁的人。我恨死这活儿了。酋长准许父亲从他那里修一条路,但有些地方,路要穿过其他人的地,这有时会招致人们的反对,甚至是对峙。每次应对这样的情况,父亲就会带上一杆大枪,不过他从来也没有开过枪。

由于还小,我们并不知道他在1940和1950年代一直做着这些实验。我们只是知道需要在这块、那块地上垦土。大多数时候他都很穷。我记得他的鞋子是用线缝起来的。1956或是1957年,他的土豆实验终于出了成果,也只有那个时候,我们才头一次穿上了新衣服。



那之后我又做了个梦。那梦发生在我妻子得病后的两个月。这个病实在没法让人说得出口。随后我也得了同样的病。我死的时候正睡在屋子里。是的,我差不多要死了。

傍晚6点钟左右,人们派人通知我父亲说,你儿子死了。我的大哥也来了。差不多午夜的时候,我产生了梦境。梦里一个声音说,你现在还不会死——你死的那一天,你会活着死去。你现在的死并不会把你带到坟墓里。当时我妻子就在我父亲身边,还有我的大哥、酋长和其他人,酋长是得到我的死讯后来的。

等到了早上,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我的妻子还在来回拖着步子,不停地哭。其他人都吓跑了,除了我父亲。

那个声音说,我死的时候会活着死去,对此我的理解是,我不会死,因为当时我什么事也没做成。只有成功的那一天到来,我才会死去。等到那个时候,整个Machobane的哲学都得到了传播。我提醒自己,我的价值有上千、上百万英镑,这一点早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了我。正因此我的性命才得以延续。

8.与教会的冲突

我离开学校之后就开始在Leselinyana报社工作。Leselinyana是莫瑞加的塞苏陀书局(Sesotho Book Depot)出的一份报纸。我当时需要写一篇报导,对象是因私酿啤酒而被拘捕的几个寡妇。这几个妇女都很穷,穿的只有破布衫。事情发生的时候正值打仗。她们中有些人的丈夫在战争中死了,另一些则在南非打工。这几个妇女之所以被抓是因为当地的传教站不允许酿啤酒。我问神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说那几个妇女要成为妓女,然后会变成魔鬼。我拒绝按照他们的要求写这篇报导。于是我被叫到了莫瑞加的传教委员会。(Morija Mission committee)

我对委员会的人说,如果教会有足够的理由开除那几个妇女的教籍,为什么她们还在缴纳Kabelo(什一税)?为什么你要从妓女身上拿钱?你们过去向她们收钱不说,怎么现在还收?他们说,哎哟!这个小伙子肯定是哪里不对劲。所以我又被带到了更高一级的委员会。那里的人问我,你是要跟之前一样顽固,还是想走?我说,我想走。他们多少有些震惊,因为他们原来一直以为这个小孩肯定哪个弦上错了。于是他们把整个事汇报给了教会的头头。头头让他们把这个事情交给书局的经理处理。书局里的人,无论索托族还是欧洲人,听了他们讲的故事后,一致认为我必须离开。

书局的经理说,先生们你们瞧,我们还是让这个孩子留下吧,他还很年轻,做决定过于草率了,他这么支持那些妓女,说明他脑袋瓜里想的根本就是些污七八糟嘛。还是让我们观察他一段时间,给他些提醒,继续让他待着。接着有人问,让他待多久?经理说,把他交给我好了。
第二天工作的时候,经理的副手对我说,詹姆斯你过来。我说,是的先生。他说,你到我家去一趟,把我的香烟拿过来,我把烟忘在家了。去问我老婆,她会把香烟给你的。他住的地方很远,但我还是去了。我回到书局,他对我说,你看起来并不是很情愿去么。我说,那个地方对我步行来说实在太远了。他说,什么!我说,而且你让我去那里,就等于是剥夺了我的工作时间。他说,你能有什么工作,你来这儿根本就不是来工作的,我看你倒是很会吵架嘛。你给我做好准备,因为明天你还要给我去那儿拿香烟。

第二天早上,那个人来了书局之后对我说,詹姆斯再给我去一趟。我站了起来。他说,你怎么看起来忧心忡忡啊。我说,我不去拿烟,今天算是我最后一天了。他说,你正好说到点子上了。书局里的莱索托员工都在屋外的门廊(verandah)里,站在他的汽车旁边。他叫了我一声,但我没挪动。那几个莱索人,我们国家的黑人,对我说,伙计,我说你还是去一趟吧,要不然你会把我们的工作都毁了的。我没有说话。他过来对我动手。他这边踢一脚,我躲开了,他又那边踢一脚,我又躲开了。接着他换成拳头朝我的脑袋挥过来;我闪开了,但他打中了我的右手。我似乎是用肩膀挡掉了他的拳头,他叫了声:咻(Shoo)!然后血流了出来;他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那些站在旁边的人朝我蹦过来,嘴里说道,反了(What)!一个人抓住了我的右胳膊和左腿,另一个人抓住了我的右腿和左手,然后他们开始踢我。他们大喊道,你是要把我们的工作毁了啊,你简直就是来找麻烦的。

最后经理走了出来,对他的副手说,把这个孩子交给我。我到了经理的房间,他问道,你现在又有什么企图,是想离开吗?我说,是的,我要离开。我给家里写了信,告诉他们送学生去学校的车子一到,就把我接回家。

于是在一个星期天,等他们早早把我的家当都装上车后,我来到了商店。我花了6先令买了一瓶石蜡,我还花了1便士买了一盒火柴。我回到住地,收集齐了所有的证书。我拿来一份过期的Leselinyana报纸放在上面,把整瓶石蜡倒了上去,点着了火。然后就是“邦”的一声。我心想,我烧的是一座通往恶魔的桥。因为我现在干的活正是父亲早就告诫过我不能做的,不能像一条大肥狗一样被人雇佣。

然后我说,我要回家了。那些人就忽地一下跑到校长(?principal)那里把这事告诉了他。一片混乱中,牧师(minister)过来做了个祈祷。他说,主啊,请你救救这个孩子吧,他迷失了方向,现在他就要走到荒野里去了,阿门。我说,哪里啊,我不是去荒野,我是去我父亲那里,我父亲生了我,我想和他待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装上了车。我来到了报社和员工们道别。我举起了双手对他们说,再见了,愿我们再见面的时候能看到你们一切平安。然后我进了车。他们中有一个对我说,孩子,下回来的时候可要乖一点,现在都在打仗,没人会雇你,也没人会介绍你工作。我说,再见。我就这样离开了莫瑞加。

7. 结婚

念小学那会儿,我还在发育,但我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但那个时候和一个姑娘谈恋爱,可并不表示两个人睡在一起,仅仅是简单的亲个嘴。

我爱上的姑娘大概有20个。老师问我怎么会和那么多姑娘恋爱。我说,我也不知道。他说,你打算长久地和这些女孩子保持恋爱吗?我说,不。他说,既然这样,那么你必须给每个女孩写一封信,告诉她们你再也不爱她们了。我说,那给我一天时间吧。于是我给那些姑娘都写了信,要求她们原谅我。我还把信寄给了Maphike校长,信中说,您说的确实是事实,我真不该对女孩子们示爱。

之后我就长大了,我想要结婚。但是对我的家庭来说,索托族的姑娘是不可接受的。他们常说莱索托这个部落全是乞丐,伸着一只手要饭。我从心底里不能接受家人的这种做法,简直是歧视嘛。我心想,如果我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么我在这个国家是待不久的,因为他们会恨我。于是我决定娶一个莱索托姑娘。就我所了解的,婚姻是解决这些争议的唯一方法。一旦你结婚了,他们就会心生同情,更不会歧视这段婚姻所带来的孩子。

在莫瑞加我遇见了我的妻子Rehaba。因为我们所在的教区属于英国国教,所以就有人告诉我们应该按照教堂的仪式结婚。于是我们跑到神父那里,由他来念一段誓词,说我娶她是因为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说,你应当把他的话重复一遍。我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念的缘故,但是我同意那些话。于是他给仪式做了个结,说,我看得出你并不是很同意我的话,不过我还是要把结婚证给你们俩。

我把她带回家后,我的兄弟们、父亲还有母亲就问我,她是索托族的吗?我说,是的。他们问,是哪一支的?我说是Batloung的。他们说,Batloung那一支的都是些厚脸皮。他们又对我说,家里不能接受一个莱索托媳妇,你还是过些时候再另娶一个吧。然后我母亲说,请让我插个嘴——既然他自己已经做了决定,那就随他去吧。其他人都低下了头,说,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然后我对我妻子说,请你尊敬我的父亲母亲,无论什么活都要为他们干。这样我才把婚结了。那之后他们自己也娶起了莱索托的媳妇。

和Rehaba的这段婚姻,我们总共生了7个小孩。大儿子叫Lehlohonolo,是一个教历史的讲师,一直以来都是莱索托大学的校长。幺儿我们管他叫卓别林(Chaplin),在马塞卢(Maseru)做电焊和机械工。

许多年之后,差不多25年之后,我按当地的风俗和Ascinia Sello结了婚。我和Ascinia生了6个孩子,死了一个。

人们骂我一夫多妻。但我们不妨说一说人性。男人的本性驱使他想要有不止一个女人,因为当一个女人怀上小孩时,她在性上面不需要男人。如果我们不允许这个男的拥有另外的女人,那他就会悄悄去偷一个。基督徒想不出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他们的说法是,如果你有另外的女人,那么你就会下地狱被火烧死。

一夫多妻是一个好法子,当然条件是那个男人对他的每一个妻子尽到责任。他必须得照料好她的小孩,教育他们,为她耕田。他要在身体上、精神上、物质上满足她,否则就是放空话了。

2009年3月27日星期五

5. 与猪共食

我很幸运能拿到去莫瑞加(Morija)念书的奖学金,因为莫瑞加是莱索托非常好的教会学校。
由于父亲没有给我筹到足够的钱,整整一年我都掏不出坐火车回家的钱。于是我就想,既然没钱回家,那就等假期到莫瑞加印刷厂找个活干。厂里有两个人都身陷同样的窘境,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来自莱索托东部Makhoakhoeng的男孩。就这样我们一道开始工作了。

我们干的其中一个活是把挂历送到马拉维――那个时候叫做Nyasaland。有一次由于疏忽,送去的挂历数目不对。经理十分光火。他怒火中烧,大骂我们是笨蛋,把莫瑞加印刷厂的招牌都给砸了。他威胁要立即把我俩扫地出门。他站起来踢我,把一天五先令的工钱扔到我身上。我把掉在地板上的三先令钱刮了起来,其余跑到桌子底下的,他催命鬼似的催害得我都来不及去拿。等我逃出了大门,他站到门口警告我别想再回来。他大喊道,你来这里时说你受过教育,可是你却把我的厂给搞砸了,我没料到你是这么个小混蛋。

我十分沮丧,像是丢了魂。现在我既没有吃的也没有活干。我用身上的一点点钱买了玉米面做玉米糊吃,但没几天就吃光了。我试过再找一个工作但没人愿意雇我。我的一个老师挺同情我,对我说,James,今天除了正在煮的玉米糊我没有可吃的给你,你到厨房里闻一闻气味就可以闻出来。

其实我想告诉他那些日子我一直在找的就是玉米糊,但我没敢说。我从小被教导的是受人之礼,而不是向人乞讨。有人给你东西你就收下,然后说非常感谢。他没有说这是给你的玉米糊。他说的是,我们有玉米糊。我倒是可以说我饿了,但是要我说,给我一些粥喝,我却难以启齿。

整整一个星期我都没有吃过别的东西。头痛和肚子痛开始折磨我,我浑身都在疼。那个时候我就在问自己,该怎么办?到了晚上我终于有了主意。附近有一个养鸡场,我看见一只很肥的鸡在里面。我对自己说,得把那只鸡抓来。我看了看表,已经8点钟了。我绕了过去,借着对面厨房里的灯笼看见了那些鸡。我突然意识到那些鸡也可以在灯笼的光照下看到我,于是我走开了。然后等了大概半个小时,饿得实在受不了了。

我绕了回来,发现灯已经灭了,但还是有月光。我看见了那只鸡,它也正同样看着我。我得同时用两只手才能抓住它的翅膀和脖子。我正要抓它时,响起了狗叫声。我跳了起来赶紧翻过篱笆。整个村子的狗都开始叫了起来。我倒是不怕那些狗,而是怕万一村子里的人跑出来发现原来Machobane是个贼。我记得以前有个人从我家偷东西,那人是把我父亲叫作伯伯的。我想,我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贼,不,应该是更坏,因为现在连狗都在追我。一片漆黑中,我撞上了一排布着八条带倒刺铁丝的篱笆。我一下子就弹了回来,浑身给撕了个稀巴烂。

第二天,我饥饿难忍,突然想起学生吃过的剩饭会拿去喂猪。我想,不,我决不去那儿。那时每到中午1点都会有个男的把两大罐吃剩的食物端到猪圈,倒在那里。我来到猪圈坐到一根石梁下面,等那个男的。一见他端来第一罐我就开始贴着地面慢慢爬过去。他倒完第二罐就离开了。我站了起来一头扎到猪圈里面。我意识到这些猪并不认识我,如果直接冲着食物去,它们会叫唤把主人引过来。于是我就边吃边抚摸它们的背,并把剩饭装到衬衣里直到装不下为止。第二天,我又去了。反复如此,直到有一天那些猪终于习惯了我的存在。它们对我很友好,甚至会退开让我吃我自己的。一连30天都是如此,我和猪一起进食。

这件事教给我一点,那就是我无论如何也击败不了饥饿。一想起和猪一道进食的经历,我就会哭,直到现在也会哭。你知道的,如果你是男的,对方是女的而她又施舍给你吃的,结果就是你得娶她。我会觉得要是那个时候有更多的日子我被猪施舍,我就会把自己嫁给它们。我总是忍不住要哭。

甚至今天,只要看到一对衣服破烂的男女面露饥相,我就会哭。要是吃饭的时候看到有人正在挨饿,我就会把吃的从嘴里掏出来给他。

学校开学仪式的那一天,校长把我叫到前面。我当时以为我和猪一起吃东西的丑事会被公之于众,哪想他们宣布我被评为最优生。我哭了,同学们扶着我,又是唱又是跳。

被选为最优生后,我决定换个方式来落实校规。我开了一个所有11名最优生参加的会。我跟他们说,是这么一回事,我不想有哪个学生的名字被记在黑名单上,我觉得在这一点上我们应该达成共识。他们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我说,跟学生们好好说。如果有人不服,再把他带到我这儿,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干吗非要开除不可呢?

我把这个建议上报给了校长。校长是个英国人,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他召集了所有的老师。老师们说,那就给Machobane三个月时间,看看他的建议是不是管用。也有老师反对说如果学生不受处罚会给惯坏的。我说,那不会的,把他们带到我这儿,让我来跟他们讲,告诉他们吸烟会有什么结果。于是我把他们叫了过来,说,你们当中有谁想把香烟销毁的话就拿到这儿,我们来把它烧了。十六个学生带来了香烟,还有一个说他的香烟是他哥哥的所以不能交给我。于是我就说,好吧,你的就算了。第一个学期里没有人被开除。甚至那些偷桃子的学生在我跟他们谈话后也停手了。

所有这些工作对我来说压力太大了,以致于我夜夜失眠。第二学期的某一天,当我刚要洗漱时,眼睛突然看不见了。护士长告诉我这是间歇性中风。由于那天我要参加初级证书的考试,她就给了我一些药。但我还是看不见数学问卷上写了什么。第二页是布尔语的试题,我还是看不见上面的题目。

结果我没有通过初级证书的考试。但学校还是承诺会让我去Fort Hare参加大学录取考试。他们说,我们会给你奖学金的,一旦你参加了录取考试,你的初级证也就通过了。我拒绝接受奖学金,因为我没有通过考试。但是他们说,我们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我坚持道,如果一个人是因为压力而没有通过考试,那他应该承受得起失败的结果。

这之后我在莫瑞加印书馆出版的莱索托新闻报《Leselinyana》找到了一个副主编的工作。

4. 给我的回报就是看到他们吃

在我16、17岁的时候,父亲决定不再让我回到山里,而是叫我去上学。于是我就开始了小学,学校是在一个很偏远的叫做圣保罗(St Paul)的地方。学校实在是太远了啊,那个时候我常常走得双脚发肿,好几回我都觉得再也走不了路了。直到完成了Standards 3&4的考试,我才总算转到了当地的学校。我的那几个哥哥总是嘲笑我,说,你要是在莱索托上学,那等于是个屁。他们告诉我最好是去养牛,或者等他们回家了由他们来教我。那时候可真是受他们的折磨哟。

到了19、20岁,我接受的仍旧是小学教育,但我想为那些寄住在父亲家的人做些事情。那些人差不多都是妇女。有一些是家族里的人或是寡妇,另外的则是父亲发现后领回家避难的。我经常会看见他们钻到水沟里去捡绿色的什么东西吃,我们管那东西叫thepe,野菠菜的意思。我当时就琢磨着怎么帮助这些穷人,他们中有些人甚至连走路都走不动。

那些人的屋子南面有一块很宽广的地,长60米,宽60米。父亲准许我在这块地上标记出几个区域,然后我就拿着把铁锹在上面耕起地来。我来到了不远处的传教站,向他们要来大白菜的菜籽,他们把菜籽给了我。我还种了胡萝卜、甜菜、菠菜、巴索托大豆以及一种叫七年豆的豆子,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这种豆子可以种七年而不用换种。地的南端有个水坝,我就用水桶把水从那儿抬到地里。我不要别人帮我,我想让人们先看到我的成果。我的朋友和家人多少会数落我,问我这么劳动挣了多少钱。但是我帮助的那些人却很把我做的很当回事。

之后到了收割的日子。每天早晨和晚上,家家户户都有吃的东西煮。他们开始喜欢我了,还送我吃的。我告诉他们说,我母亲不喜欢我这么拿别人的食物,她会觉得你们是在收买我。我对他们说,你们给我一些能拿给我母亲的东西就行了。给我的回报就是能看到他们吃。

我鼓励他们一起劳动,集体式的劳动。如果人们能一起劳动,有人看到奶牛在地里吃庄稼就不会放任不管了,因为受影响的是每个人。我让他们出门劳作前祈祷。尽管我不属于任何教会,但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用劳动带给上帝荣光。然后我们会唱Nkosi Sikelel’ iAfrika,就第一、第二两段,为的是让我们有一个好的士气。过了些时候,他们开始互相帮忙了,一群人一天就能垦出一块地来。

所有这一些开始引起了那些住在我父亲篱墙外的人的兴趣。他们会过来瞧个究竟。篱墙里面的人则会把他们指引到我跟前,但是我说,不,你们指的人应该是自己。另外一个村的人也专门跑过来向我们学习经验。

我要求他们选举一个主席和一个秘书,选一个能领导他们、避免争端的人。准备买种子前他们选了一个管财务的,然后随他一起去弗里斯堡买种子。

我想让他们实行自治。这一点是受我母亲的影响。她是一个有着很强信仰的人。她过去常说,Impilo ngapandle kikozibusa kunzima mntwanami(孩子们,你们要是不能管理自己,那日子就会过得很艰难)。但是她过去说这话的时候经常会笑起来,因为她接着又会来一句,看看你们的父亲,我就是被他管的。

2009年3月25日星期三

3. 杀人的冲动

在我很小的时候,还在长身体那会儿,我的脑瓜子就很邪恶。每当我看到一个人,要是感觉比他优越,我全身就被一种情绪占据了,这种强烈的情绪让我觉得我可以把那人杀了。

七岁的时候,我们还住在自由州,到了晚上,我们就用牛粪和木柴在野外生火。等到不再冒烟了,我们就把生着的火拿到屋子里。有一天晚上,我看到一个小孩子站在火堆旁。我离他有50米远。我当时就想把他给杀了。我觉得有东西唆使我这么干是因为每次我和他打架,他总能把我按到地上,那个时候我比他小了三岁。

我趴在地上爬了过去,这样他就看不见我。然后我从他身后扑了过去,把他往火堆里推。他一边踢腿一边大叫,但是还没等他回过神我就跑掉了。逃跑的路上,有人看到我从他们的屋门前经过,一直跑到水沟跳进去躲了起来。人们把那个受伤的孩子带到屋子里,在他伤口上抹上黄油,加快伤口愈合。与此同时,我母亲正奔走着四处找我。她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狠狠咒骂我。我心生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夜里,母亲从屋子里出来,发现我躺在门外边。那一晚实在是太冷了,我怎么睡也睡不着,一个劲发抖。母亲把我叫到屋里,给了我几条毯子,这样我才算睡了个觉。第二天早上,母亲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讲给了她听。虽说我心里确实是想把那小男孩杀了,但我还是后悔了,并向她道了歉。母亲叫来了父亲和叔叔,让我把故事讲给他们听,听完之后他们就各自干活去了。接着母亲便拿起棍子揍我、踢我,她用的劲真是狠啊,都把我打哭了。

几年前,就在那个男孩去世之前,我终于和他交了朋友。那个时候他都快90岁了。他托人给我捎了口信,说葬礼的时候由我来安葬他。但是他在约翰内斯堡去世的时候,我恰好远在德班的一所医院里,结果没能去参加他的葬礼。

这就是我第一次想要杀人的经过。不久又有了第二次。在我父亲做佃农的那个农场里,有一对白人小孩,一男一女,他们每天很有规律地穿过一条河上学、放学。这两个小孩是一户荷兰人家里的,因为那个荷兰人等级不高,所以也在给农场主干活。

一天我来到附近一块地方藏了起来。然后那个小女孩背着书包出现了。她举了举手朝我问好。我又来到正对着他们家的一块地方坐下,小女孩隔着水沟看见了我。当时我是两种心情——绝不攻击她,但那个男孩,我却很想杀他。至于为什么我说不清。那个女孩手里端着一个盘子,装满了食物,她把盘子放在农场的围栏外面,就转身回家了。我冲到食物那里,一会儿功夫就吃了个干净,然后跑开了。她走了回来,拿走了盘子。

自那以后我就告诫自己决不能去杀人,特别是不能杀白人,既然他们在这里并没有杀我,为什么我一直念念不忘地要杀他们?我回家的时候,看到那两个孩子站在家门口,他们举手朝我问好,我也回了礼。我抬手的时候觉得十分内疚,因为还在刚才我竟然想要去毁了他俩的性命。
接下来的一次是在我们来了莱索托之后。这一回我差不多有15岁了。在Matlakeng和Nqechane之间有一条大河。过去常常会有一群小孩来到河边放牛,吃我们地里的玉米杆子,于是我们经常会在在河边碰到他们。尽管我们早就告诉他们不要把牛赶过来,但他们半步也不肯退让,结果我们只得以打架的办法来做个了结。

他们一伙有100号人,我们大概有50个。虽然他们很年轻,但很多早已经行了割礼。我们决定出击,而不是当逃兵。我是我们这一伙人当中最小的,因为个子小,他们都劝我走开。
我不干,于是他们叫我站到旁边的什么地方,不要加入到进攻的第一线。我同意了,因为这样他们就没有完全把我从队伍里踢走。

那个时候,只要有组织的斗殴发生,最强壮的总是冲在一线的两个端点,一左一右,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够引导队伍把对方包围住。当时他们就形成了这样一个阵势,操起棍棒互殴起来。我从站着的地方捡起3块石头,抓在手里,跑了过去。打斗的时候,我看见我们一方的人被包围了,于是我从一端快速地跑到另一端,使出浑身的力气把一块石头扔了出去,结果正好打中了对方的一个头领。那个男孩很壮实,刚从割礼学校回来(circumcision school)。我扔出去的石头击中了他的脑袋,他倒了下去。

他一倒,他手下那伙人看到连英勇的头领都被击倒了,就全都跑散了。我们的人冲了过去继续揍他,踢他的裤裆。我不喜欢他们这种行为,于是大喊了一声,住手!但他们根本就不把我的喊声当回事。我指责他们打一个没法还手的人,最缺德的是还对着他的命根子出手。我跟他们说,如果打架意味着把人劁掉,那我再也不打架了。晚上他们找到我,开始指责我用石头扔那个人的脑袋。我解释说,我那时没得选择,因为弄不好我们会被对方打败。而且跟他们的所作所为比起来,我的行为不知要文明多少。

这件事让我感受到,好的做法其实是谈话、辩论,而不是伤害、杀死对方。

2. 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祖鲁人,是Mzilikazi的后代。Mzilikazi在往北去津巴布韦的途中经过自由州(Free State),留了下来。Mzilikazi原本受夏卡•祖鲁的派遣到远在北方的文达(Venda)逮牛,但是一头也没抓住。随同他去的士兵死得只剩下了一千人。他跟剩下的士兵说,因为这事儿没办成,所以回去夏卡正好可以把我们处决。我们还不如回家,派几个年轻人把他们的对象叫出来,再带上那些想跟我们走的女人。于是士兵们就照他说的办了。Mzilikazi知道夏卡一旦发现姑娘们跑了,肯定会派他的部队(impis)来攻击他们,所以他决定在逃跑的时候将沿途的草地点上火,这样才算从夏卡那里逃了出来。由于Moshoeshoe反对在莱索托定居,于是Mzilikazi继续北上,将体弱多病的那部分人安顿在了弗里斯堡附近的自由州,这些人就是我父亲的祖辈。

接下来我跟你讲一个我父亲的故事。布尔战争是在南非打的,英国人跟荷兰人打仗。我父亲在英国人这一边。战争期间,他遇见了我母亲,有一天他俩来到南非边境参加一个啤酒聚会。每个人都跳着舞、喝着酒。我父亲喝得酩酊大醉,睡了过去,躺在大大的酒桶后面呼呼打鼾。然后里边的人听见了马的叫声,他们意识到——荷兰人来了!我母亲叫醒了父亲,把情况告诉了他。但他仍然醉着酒,倒头继续睡觉。外面的士兵喊了几声。一个男的走到门口。只听见那些士兵说了声,Skiet hom!——呯——那个男的死了。又一个男的走到了门口。只听见又一声Skiet hom!——呯——这个男的也死了。那些士兵叫起了我父亲的名字——约伯(Jacob)!——另外一个男的走到门口,也被枪打死了。

父亲酒醒之后,发现其他人因为他而送了命,着实吓了一跳。他说,如果他们真的是因为我被打死了,那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后来他也确实没有沾过酒。

我在山里住了一段时间后,父亲决定让我出来把牛群带回家。原来有人在偷我们家的羊,并且专门选在晚上来偷。我从山里回到家那一天,就有一只羊被杀了。除了皮,羊身上一块肉也没留下。我发现之后,就报告给了父亲,他听了非常伤心。

那时候有一个很友善的男的,经常会在早上来我们家问好。那个男的管我父亲叫Malome,也就是叔叔的意思,把我们则唤作Bo-motsoala,表兄弟的意思。我的父亲会回答说,我们都很好,我的侄儿,只不过有两头羊昨晚死了,怎么死的我还不知道。因为我父亲不吃死的东西,所以他就叫那个男的把死羊退了皮,把羊肉带走,自己则留下羊皮。

我和我的哥哥开始怀疑起那个男的来,因为每一次他来向我们问候的时候,总会有羊死掉。我们想把他杀了。但是我的父亲说,决不能杀人——如果你杀了人,你最终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被别人所杀。我们尊敬父亲,但还是说了句,你一定是个胆小鬼。父亲说,我不是胆小鬼,我这一生打过仗,现在也能打,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决不要动杀人的念头。他说,孩子你们看,如果你们杀了他,那么那个男的家里人就会对我们记仇,总有一天我们家会被洗劫、杀个干净。但是如果你们把他抓起来,那法庭自然会问他为什么做那档子事,这个办法才能够救我们家。

第二天一早4点,父亲就起床出门去吓唬小偷。往山上走的路上他看见右手边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个人,正看着他。正是那个男的。于是他上前走到那个小偷的地方。他走过去的时候终于看清了那人正准备下山往回走。于是父亲找到村子里的一个族长(headman),要他捎口信给酋长。那个时候天还很早,不过酋长还是出来听了个究竟。酋长吩咐其中三个族长——我父亲是第四个——到村子里把小偷给抓出来。正当他们下山往他家里走的时候,那个男的走了出来,冲他们说道,请进,请到我家来。他们纳闷,怎么他们一句话还没说,他就迎了出来邀请他们进屋。他招呼他们过来,说,尽管进来,看,这儿什么也没有。他们进屋只走了几步就出去了。接着他们杀了个回马枪,他生气极了,说,我刚才让你们进了屋,现在你们又要进来。他们对他说,我们这次来是要看看你是不是把那头羊给吃了。他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抓什么羊!他们推搡着他进了屋,这下他终于老实了。但屋里还有个女人正弯着腰,俯在一块磨石上面,屋子里还飞着苍蝇,这让他们有了疑心。其中一个族长操起一根木棒要看女人背后藏着什么东西;她跳了起来,这一跳,原本背在她背上的一只羊掉了下来。

小偷承认是他一直在偷羊,并请求我父亲的原谅。截至那一天,他已经杀掉了80头羊。他试着求情,但父亲坚持要他去法庭接受酋长的审问。族长们一致要求他和他女人带上羊去见酋长。他俩哭着倒在了地上。这时已经有很多人围了过来,看着他俩迈着方步走上山坡。

在法庭上,父亲提到那些死掉的羊加起来值7头牛。小偷最后被判偿还我父亲6头牛,并给法庭1头作为审理费。父亲谢过法庭,但拒绝收下那6头牛,因为他认为这几头牛是偷来的。

这些事情逐渐在我心里扎根。我当时不能理解父亲为什么拒绝收下那几头牛。但是他跟我解释说,如果我收下了,那么人们会相信小偷的说法,他把牛交给我们完全是被骗的。父亲说,让这件事过去吧。如果偷来的东西你都能接受,那就代表你是个软弱的人。

父亲话不多。他有一句话:Imisebenzi Yabo izabalandela,意思是说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好或坏,会一直伴随他。如果你真心诚意教一个人,你教的结果就会伴随你。他的另一句话是Amanga yindlela yokufa mntanami(撒谎是一条死路)。

2009年3月22日星期日

1. 佃农的儿子

1914年我出生在南非共和国一个叫作法兰克福(Frankfort)的地方。我父亲是个佃农,过去一直给荷兰人种地。农场里有三、四犁牛,一犁有14头。我会整天拉着耕犁,其实我还会在地里一直待到晚上11点钟。那时我才只有8岁呵!晚上人们收割完,把粮食装上车后,把我也装进车兜里,我躺在货物最上面,睡得死死得,一路睡到家。

每次收割结束,父亲都会从法兰克福租来一台机器来给玉米脱粒。他雇人来帮他干活。干这活通常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父亲每天会宰3只羊,烧羊肉来给那些干活的人吃。脱粒完之后的玉米粒会装进200磅一个的袋子。我们要把这些袋子运到Frankfort,而我则又得到前面拉牛车,对着牛喊:Teu!这个活干完后,父亲手头会有3000袋玉米。他得给荷兰人2000袋,自己拿1000袋——die derde deel——所有的开销都是他来承担的:耕种、收割、玉米脱粒、装袋、运到合作社)。这就是一个佃农的生活。

之后不久通过了一项法律,禁止kaffir做佃农,kaffir是我们那时对黑人的称呼。法律规定黑人必须得雇佣。那是1924年的事了。

我父亲说,我可不想被人雇,我的孩子们也不会被人雇。他说,一个雇工就像是一只吃得又肥又好看的花狗;这样的狗根本就没有权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能听主人说的做。要是这只狗和主人争吵,主人就会解下它的链条,一脚把它踢出去,然后那只狗只得跑到山里,在山上吠个不停。狗吠叫就表示它在申请主人,现在孤苦伶仃,任何人都可以把它领走。父亲跟我们说,你们看,我决不想让你们被雇佣,门都没有。而且我要告诉你们,我要向这个国家辞职,回到我自己的国家,莱索托。

我当时觉得很伤心,心想我的父亲现在要移民到莱索托,我该怎么办。在莱索托没有佃户,我们该怎么生活?但是父亲说,不会,到时我就有了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你们,我的孩子啊,也会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的。

于是我们就移民到了莱索托。这一路花了我们7天的时间。我有时骑在马上,有时步行。我们大概有100只羊,还有很多牛,我的那几个哥哥赶着这些牲口,而我的父亲则驾着两辆牛拉的货车。我们经过弗里斯堡(Fouriesburg)桥,穿过了一个叫作Ha Mamazibuko的地方,最后来到了莱索托。我发现我们到的这个国家到处都是山。山是那么的高,我看了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感到非常害怕,总觉得这些山会倒下来把我们全都压死。但不管怎样,我们还是翻过了这些山,走进了莱索托。

我的任务是在Ha Majara- Lesakaneng放养奶牛、羊和黄牛,那是一块很大的地方,四周围着山。那里连个人都没有,只有狒狒到处发出各种叫声。我和我一个哥哥在那里待了6个月。那时我还很小,只有14岁。每个月我会骑上马回一次家吃一顿seshoai(玉米饭)。

那个时候不存在什么罪犯,连小偷也没有。放牲口的地方很安静,晚上只有狒狒的叫声。我常常会透过棚子的窗户望着它们,窗户有两只手那么大。我住的棚子屋顶盖着茅草,3米宽,有时候我能看见那些狒狒经过我的棚屋。我会隔着窗户看着它们,偶尔吓唬它们一下,它们就逃跑了,边逃边嗷嗷叫个不停。

渐渐地,莱索托的群山感动了我,我也逐渐爱上了巴索托人和他们的语言。

2009年3月21日星期六

Robert Berold和他的Drive out Hunger

罗伯特(Robert Berold)是我大学里的英语外教。他来自南非,是一个诗人。小学时我被语文老师无情地告知“你不会写诗”。中学里除了课本上要求的几首唐诗外,我没有读过诗,更没有写过诗,也不知道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没想到10年之后每星期三晚东六教学楼的一个教室里,罗伯特用Frank O'Hara,Garcia Lorca,Cesar Vallejo,William Carlos Williams,还有许多我不知道怎么发音的非洲诗人的名字,用一种并非我母语的语言将诗歌重新摆放在了我面前。将那几个夜晚连缀起来的是一张张简陋的白纸以及复印在上面的、编排有些凌乱的英文诗篇,还有我对诗歌的记忆。罗伯特一直鼓励我用文字表达自己。为此,我永远感谢罗伯特。

Drive out Hunger是罗伯特写的一本关于一个农民的书。主人公叫JJ Machobane,一个在莱索托种地的巴索托族农民。他在书中自述了他与饥饿、贫困、偏见几经生死的斗争,以及他对土地的热爱和他所创立的“Machobane农耕系统”。原书是罗伯特用英文对Machobane的采访所做的整理,全为Machobane本人的自述。因此语言极为口语化。但愿我的翻译也能做到通俗易懂、契合原书的语言风格。

我拟定将本书的中文翻译放在博客上。这一决定得到了Robert的同意和支持。本书的中文翻译与博客一样采用知识共享 3.0 许可协议进行版权许可。读者可以自由复制或转载,但必须注明来源,且不得将内容用于商业目的。

我在Google或者Wikipedia都查找不到对JJ Machobane个人的专门介绍,倒是联合国粮食农业署的网站上有一篇对Machobane System的简介。对于这样一个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自己的人民和土地、闪耀着人性光辉的人来说,这样的缺失未免是互联网的一个遗憾。或许Machobane的农耕系统摆在中国这样一个有着几千年农业文明的国家面前,有些小巫见大巫了。然而经历过50年代大饥荒的中国人、或者是了解那段历史的人看了Machobane的故事,多少会有些共鸣吧。而且我在念到Machobane受政府迫害的那几个章节时,不禁哑然失笑——愚昧的政府无论其所在国的文明长短,迫害异己的手段都是如出一辙的拙劣啊。

我将此书的翻译献给罗伯特,也献给去年刚刚去世的Machobane。

p.s.我在想如果把JJ Machobane比作莱索托的“袁隆平”是否会显得言过其实?毕竟论成就,前者的农耕系统和后者的杂交水稻放在一起会显得“相形见绌”。但我想,两人一心想要让人民吃饱饭的淳朴愿望,脚踏实地、立足大地的科学精神都是共通的吧。

Where is Our Head

the U.S. President at White House. Homepage of its website:
www.whitehouse.gov (proxy is required if you are "protected" by the Great W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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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ssia, President at the Kremlin. Homepage of its website:
http://www.kremlin.ru/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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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pan, Prime Minister at the Kantei (官邸). Homepage of its website:
http://www.kantei.go.j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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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rmany, Federal Chancellor at Bundeskanzleramt . Homepage of its website: http://www.bundeskanzler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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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ance, President at Elysee Palace. Homepage of its website:

http://www.elysee.f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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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at Britain, Prime Minster at 10 Downing Street. Homepage of its website: http://www.number10.gov.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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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a, Prime Minister at Zhong Nanhai. Homepage: ???? Will Google tell 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