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5日星期二

呃,呃,呃

我经过云山小学,学校对面有一间做酥饼的铺子。时间已过了中午,老板拿着火钳从炉子里往外夹着炭渣,女人在铺子里的案板上包着馅儿,小孩坐在外面的塑料凳子上趴在桌上涂涂画画。我向老板要了一袋10个酥饼。

隔壁不远就是兰溪的老街遗址,老街已被修葺过,两旁的商店里摆着兰溪特产,一条大黄狗安静地趴在地上享受着午后的太阳,一个老人在遮阳伞底下摆了摊,卖着布鞋、发夹、别针、苍蝇牌子,他坐在木凳上,听着收音机里传唱至今的戏剧。有谁会来买他摆的这些东西?

这里便是云山小区,古老的兰江镇,兰江边立着一座聚仁塔,塔望着江,江流过塔。那天骑三轮的车夫说,这座塔已经在江边立了500年。

我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顺着高低回旋的石板路往前走。这里安静地只有鸟鸣声和附近传来的拍球声。眼前出现了一堵围墙,之前那个岔口选择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旁边是一幢居民楼,一棵老树安静地生长在小小的天井里。我重新回到了岔口,从另一条路走了下去。

聚仁塔下聚仁路,买衣服的、开减肥店的、修车补胎的、医院台球房都聚在这条路上,接着便是一个肥胖的姑娘、画着眼影的姑娘、穿着黑色网格衣服的姑娘,她朝我伸着手,呃、呃、呃地招呼着我。胖姑娘旁边坐着一个瘦姑娘、画着眼影的姑娘、穿着黑色网格衣服的姑娘,她也朝我伸着手,说,帅哥,进来爽爽嘛。

这段路朝北,午后的阳光照不到街角,阵阵清风里只有那个胖姑娘嘴里发出呃、呃、呃的声响。

我突然想起了《千与千寻》里那个蒙面人,他从兜里掏出食物、掏出金子,对着千寻呃、呃、呃地招呼。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会手捧掏不完的诱惑,呃、呃、呃。

我往旁边一闪身,从店门前让开。她太胖了啊,有谁会被她诱惑呢。我拎着一袋酥饼往前走,听见背后呃、呃、呃的声音还在执着地向我招手。

2009年5月4日星期一

难忍!难忍!

2009年5月2日晚6:55,金华数字影城,《南京!南京!》

隔着我一排的前面坐着一个光头胖子。他捧着一桶爆米花,他一抓一把,一塞一嘴,“咔哧咔哧”,南京!南京!

终于他的手机如期响了。
“喂,我在看电影啊!电影院看电影!南京,南京。好好,我马上就过来了。看完我就过来了。”电影里的人声之外,突然蹿入了一个堆满了油脂的声音,这个巨大的声音像只肥厚的爬虫扑腾着翅膀,飞到银幕上,赤裸裸地趴在了画面上。

你妈逼早就可以过去了!我用力转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内心由“国民劣根性”、“中国人素质”、“公共意识”这些词所累积起来的历史愤懑和电影内容所诱发的憋屈,在那个时候啃啮着我的心,里面翻腾着的脏话几欲出口。瓶子被捏得嘎啦作响,还是没有飞出去。

然后手机响了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他那油腻无比的声音都把电影的音响赶到角落,只剩下它在影院上空回转盘旋。

电影里的日本慰安妇问角川:“你结束了吗?”
“哈哈,结束了吗?”他大笑起来,接着朝嘴里扔了两口爆米花,咔哧咔哧嘟囔着咀嚼的嘴重复道,“结束了吗。”

电影里日本兵指着床上的小江问角川:“你结束了吗?”
“哈哈,结束了吗?”他又由衷地笑起来,然后抓起一把爆米花塞到嘴里,咔哧咔哧,回味无穷。

日军把范伟饰演的唐先生绑在木桩上。几声枪响,绳子几处崩断,沉重的尸体像一捆麻袋从木桩上挂下来,半悬在空中。
“哈哈。”他的笑声就像是那几记枪声的帮凶,跳进电影里合伙将唐先生耷拉着的尸体从木桩上撕扯下来。他手中安静了半天的爆米花又在他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电影结束,他和身旁一个女的一同站了起来,他那油锃发亮的脑袋来回晃动,脖子上粗大的项链在灯光下炫耀着自己的金色。他一手搂着女人的腰,一手举起纸桶,往嘴里倒入没能在电影里吃掉的爆米花。

I met her

I met a business man who traded everything for money
I met a woman who squatted on the ground looking for precious in the garbage
I met an old man who sweeped bits and pieces together and stood in the sun for the rest of the day
I met a young man who was being a clerk in the day and held his childhood dream of being a barber in the night
I met a worker who lived by the furnace, breathed the dust and took a cigarette when he got peace with the machines
I met a wife who consoled another wife who was tortured between two men
I met a salesman who had many wives on the other end of the phone-line
I met a truck driver who drove 1,500 kilometers with a cargo of 40 ton and a tired wife sitting by his side
I met a young man with a crippled hand who complained about nothing and worked for none
I met a young woman with a lame leg who worked only in the night and was happy with life

and there I met her
she smiled
one of her teeth was growing inwardly
but I think it is sweet
she touched me
but time is 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