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28日星期三

两个哭泣的女人

那个时候我在家里很无聊,白天翻译书,晚上就出去绕着镇子走一圈。常邮路上有一家叫重庆烤鱼的烧烤店,晚上绕圈总往那里过,掏出几个硬币,接过四五串烤馒头、烤年糕什么,边走边吃。

每天绕圈都一样,街口路灯下的小贩、花坛边遛狗的人、跟我一样出来散步的人,一样的神情,一样的日复一日。

有一晚,我从常邮路的拐角出来,边走边托着盒子吃烧烤。那是个冬天,不是因为我印象中保留着对温度的记忆,而是因为我记得那天我穿着冬衣。马路旁的人行道上除了我,还有一个裹着黑色外衣的女人,朝我走过来。我在吃着烤馒头,她在打手机。突然,一声巨大的哭声从那个女人那里迸发出来。她握着手机,仰视天空,“哇——”地哭了起来。或者用哭嚎这个词更准确些。那两记爆炸一般的哭声让我的心顿时抽搐了几下。多大的委屈才会让一个女人在夜晚的马路上毫无遮拦地痛声大哭?我原本搅动的嘴巴有些尴尬,因为她距离我只有三四米远,她的哭声让我惶恐地觉得如果再继续嚼东西会很不礼貌。我拿着竹签的手也有些尴尬,嘴巴可以把食物含在里面,但举着馒头串的手无处逃匿。那夜色中的痛哭声就好像肃穆的葬礼,可我那举着食物的手就像有人不识趣地穿了一身扎眼的红色。我怔了几秒钟,又重新搅动起了嘴巴,并小心地把停留在口腔里的食糜咽了下去。离我半米远的时候,她把哭声变成了哽咽的啜泣。她看了我一眼,她的脸除了痛苦没有任何表情。她擦身而过,我想说“你没事吧。”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我听着她咯噔咯噔的皮鞋声渐渐远去,她的哭声渐渐远去。

来到Cardiff不久,有一天下午走在Senghennydd路上,快到students union的时候,听见一个沙哑的哭声。一个姑娘泪流满面地朝我走来,周围有很多人侧目相向,看着她边走边向手机的另一端哭诉。她嘴里一边噼里啪啦地说着意大利语,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哭声,这让她的哭听起来很热闹。我想起那个冬天空旷的夜晚,一个女人也在路上独自哭泣。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哭声少了一丝让我揪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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